岑寻枝自己也小憩了一会儿,这时候并不困。
他睁着眼,看着轻薄的星光淌过天花板的痕迹。
你有很多哥哥姐姐吗?
他问。
小於没想到mama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先是点点头,然后意识到黑暗中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被看见,重新道:好多哥哥,好多姐姐。
我听你这个姐姐喊你小十七。你在家里,是第十七个孩子吗?
嗯!
那你就有十六个哥哥姐姐了。应该,还有弟弟妹妹吧?
有~也有很多弟弟,很多妹妹。
他们对你好吗?
嗯
这个问题让孩子犹豫了。
好吗?
什么叫做对他好呢?
像mama一样面冷心热,像cici一样无微不至?
都不是。
可要说对他很坏,他也在那个兔口巨多的大家庭安全无虞地长大了。
现在想来,欺负他的哥哥,嘲笑他的姐姐,冷眼旁观的父母,就像一场梦。
噩梦很可怕,可是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小兔子没有说话,岑寻枝想,大概是勾起了什么伤心的回忆。
成年人不由地对那颗未知星球和未曾谋面的一大家有了隐隐的怒火。
这么小的孩子,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受到如此冷落?
怎么会有父母狠心卖掉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是那么多?
他不能理解。
但茫茫宇宙,每个星球都有自转轨道,每个种族、每个家庭也有完全不同的际遇。他不能理解的千千万万,不可能全都得到谜题与诠释。
mama,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吗?
小孩把问题抛给了他。
没有。岑寻枝在黑暗中眨了下眼。
他本就是独生子,很小的时候,父母也去世了,没有别的亲戚,是个独自长大的孤儿。
这些事儿没有必要让被父母抛弃的小兔子知道。
mama
过了一会儿,小於又出声。
嗯?
mama幼崽犹豫了下,认识papa?
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自那天边临松走之后,岑寻枝一如既往迅速将他出现的记忆洗刷干净,包括小於一见面就热情认爹的离谱举动。
结果小兔崽子主动提起来了。
想起这个岑寻枝就觉得有点头疼: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於诚实摇头。
他再一次想起来黑暗中是看不见的,补上:不知道。
岑寻枝问:不知道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叫他呢?你们见过?
小孩把那天抱着蒲公英飞上天、降落在商业街、接着进了花店的全过程,都讲给监护人听。
所以,岑寻枝想,不仅是那个混蛋,连弗拉夏那小子,都是这一天认识的。
这俩他看着一个比一个闹心,一个比一个碍眼。
那mama呢?小兔子重新掌握了发问先机,mama,以前认识papa?
他再不谙世事,也能看出那日岑寻枝和边临松相见,绝不是陌生人的第一面。
不仅不是陌生人,看起来曾经还非常有故事。
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事,小兔脑袋就想不到那么深奥了。
岑寻枝从来不愿向任何人提及他与边临松的过去,甚至连他们是相识的都不希望别人知道。
可是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对着这个懵懂的孩子,他忽然有了一种仿若倾吐的冲动。
这冲动叫他茫然,叫他不知所措。
他无意识地捏着软软的小兔耳朵,开口,声音在昏暗中轻得像缕烟:是认识的。在
在十三年前。
第38章
每一个名为联邦的政体,背后都要经过无数次分分合合的战争,赛瑟纳林也不例外。
黄昏晓星战役,并不是岑寻枝亲历的第一次。
早在他的童年时代,联邦为了争夺领导权的战火就从来没有停熄过。
岑寻枝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有着严肃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在一座宁静美丽的小城市过着平凡的生活,心怀并不远大、但同样美好的愿望。
这些都一枚金光闪闪的鱼雷降下来时,化为乌有。
很多年后,岑寻枝都不曾忘记过那枚鱼雷。它坠落时拖曳着长长的火花,盛大灿烂如流星。
后来他就成了孤儿了,也成了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难民之一。
他聪慧,敏捷,很快找到了更适合自己也更高效的方式尽管以他的年纪不能被任何正式的工作雇佣,但他可以用一些孩童独有的技巧来换取更多的生存资料而不是像大多老弱妇孺那样只能等着讨食。
没有父母家人,没有朋友,他也能很好活下去。
岑寻枝从小就期待能有弟弟妹妹,可惜父母太忙,并没有时间再养育第二个孩子。
他是邻里乡亲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年纪小的孩子们眼中最可靠的邻家哥哥。
这种习惯一直到他跟随难民迁徙时也没有改掉,尤其是见到同他一样失去家人的孤苦无依的小孩子,他总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