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 > 其他类型 > 心挣 > 心挣 第168节
  就在这时,易磊发现祝依正在向外界传递信息。此前,他一直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是祝依主动贴上来,他和祝依没有结婚,亲密关系更是没有,警察就算找上门来,他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但祝依的肆无忌惮让他慌了,祝依现在解救了梅瑞,那以后呢?整个圆树乡就要永无宁日了,而他就是被祝依挥舞的刀。
  他可以不顾圆树乡的死活,但不能忍受一个女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所以他叫来表弟,将祝依打晕关入地窖,断绝了祝依和外界联络的可能。
  祝依已经删掉了发出去的信息,他不知道她发给了谁,她也不肯说。情急之下,他删除了祝依手机上的全部联系人。那段时间,他非常忐忑,祝依在外面一定有接应,如果接应发现联系不上祝依,那会怎样?
  但是村里村外风平浪静,无人寻找祝依。
  倒是梅瑞的父母真的来了,他们带走了梅瑞,就连梅瑞也没有过问祝依的下落。梅锋留在圆树乡的那一晚,他悄悄见过梅锋一次,打听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梅锋很警惕,说不知道。
  他又等了一段时间,意识到祝依也许已经被同伴抛弃了,如若不然,警方早就将圆树乡翻了个底朝天,梅瑞也不可能这么简单被接回去。
  他不用再忍耐,祝依是怎么利用他的,他要统统报复回来。他是在山中受过伤,但早就好了,在地窖,他迫使祝依和他发生关系,像牲畜一样圈养着祝依。祝依被他折磨得精神失常,求他放过自己,他阴森森地给了祝依希望:“等你给我留了后,我就放你回去。”
  李江宝慌张地说:“不对啊老易,你真的敢放她回去?她,她是律师啊!她已经害得我丢了媳妇,你对她做的,不,不是犯罪吗?她会放过你?”
  易磊轻蔑地看了李江宝一眼,乐了,“我骗她的,你也信?”
  李江宝咽了口唾沫,“那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说清楚我害怕!”
  易磊露出了魔鬼的面容,“我要让她给我赚钱,直到死!”
  张家的地窖里有个花钱就能玩的女人,这成了尖丫乡男人中公开的秘密。祝依无法反抗,而易磊和表弟靠着她赚了不少钱,易磊甚至邀请李江宝下去玩玩。李江宝害怕,再也不敢去尖丫乡。
  后来,李江宝听说祝依得了“脏病”,易磊并不以此为羞,反而四处宣扬,说是祝依生了孩子后,看不起他,看不起圆树乡,又没脸回去,所以堕落到给他戴绿帽的地步。
  村里人人唾弃祝依,说她不守妇道,易磊象征性地给她弄来草药,但并不真正治疗她。祝依死的时候,易家还摆了盛大的白事,易磊假模假样地哭丧。
  祝依很快被遗忘了,又有人来给易磊说媒。他死了老婆,按理说是不好再讨媳妇的,但那阿琼家穷得揭不开锅,底下有两个儿子,阿琼父母迫切地把她嫁出去,正好配了易磊。
  李江宝长出一口气,抱拳作揖,“各位警官,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先声明啊,我没伤害过祝依,全都是易磊干的!我前天下午就想说了,但我看到易磊瞪我,我心里慌啊!他这个人,心肠太歹毒了,我怕他害我!”
  谢舞铭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物,她盯着眼前这个胆小懦弱的村民,头脑一片空白。
  当年风华正茂的小学妹还在她的记忆中开怀地笑。祝依说,自己是个孤儿,能够平平顺顺地长大,多亏了这个社会伸出援手,而伸出援手的人很多都是女人,所以她才要学法律,用知识帮助更多像她一样的女孩、女人。
  祝依消失那么久,她不是没有想过祝依遭遇了不测,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祝依生命的最后几年,竟然被如此虐待。祝依帮助了一个女人,自己却被推入了彻骨寒冷的深渊,无人救她,无依无靠。
  “谢姐,谢姐!”许川的声音将谢舞铭回神,她仓促地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抱歉。”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许川,你接着审,我出去一下。”说完,她夺门而逃。
  第139章 无依(23)
  李江宝看看许川,“警官们啊,我也很难过,我也不想这样,要不我们都缓一缓。”
  “你知不知道梅瑞的现状?”陈争的声音突然从正在直播的手机中传来。他的语气四平八稳,仿佛根本没有受到祝依遭遇的影响。
  李江宝连忙看向手机,“我,我不知道!警官你听我说,我发誓没有再去骚扰他们一家!她爸不让我联系她,我也知道我对不起她,我说到做到的!”
  陈争说:“那你不知道,她在回去几个月后就自杀了?”
  李江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我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知……你说什么?自杀?谁?”
  陈争说:“梅瑞,抱着你们的女儿,从楼上跳下来,两个人都没了。”
  李江宝像被雷劈了一般,在椅子上呆若木鸡。陈争又问了几个问题,他的眼珠一动不动,再也没有反应。
  许川说:“陈主任?还要继续问吗?”
  陈争观察片刻,“暂时就这样吧。”
  时间太晚,继续审问不符合规章制度,但嫌疑人可以休息,陈争却停不下来。早前他就考虑过,祝依这样的人,主动留在圆树乡,恐怕不是“恋爱脑”这么简单,她想要让自己成为圆树乡妇女们挣开枷锁的钥匙。
  现在李江宝已经给出大半答案,祝依利用了易磊。易磊这个人乍一看的确比圆树乡其他人有文化,思想开明。祝依选择他,一方面是利用,一方面判断他不会伤害自己,说不定还会被自己说服,一起来做解救妇女这件事。
  祝依知道自己在冒险,但她还有一个把柄——易磊不行。可是她没有想到,从她算计易磊的开始,易磊就在算计她。
  陈争的视线转移到线索墙上,董京、朱小笛、司薇、都应、张品、李仁,这六人是祝依的同事,他们起初抱着相同的想法,但除了祝依,其他人都退缩了。
  可是隔着时空,连他这个从未见过祝依的人都能推断出祝依的目的,这六人和祝依朝夕相处,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不可能。他们一定知道,甚至和祝依讨论过。祝依成绩优秀,深受何美赏识。她绝对不止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还得有足够的理性。那么她敢单枪匹马冒险,说明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的同事们会在外面接应她,保障她的人生安全。
  至少在行动之初,她是这样认为的。
  梅锋知晓梅瑞在圆树乡,是因为得到了消息,祝依也许无法直接联络梅锋,但完全可以将情报传达给某个同事,由同事来做这个中间人。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到这一步,一切进展顺利。
  然而在传出情报之后,祝依就被易磊囚禁了起来。她的同事长期联系不到她,应该报警,或者请求永申律所的帮助,无论怎么看,解救她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照李江宝的说法,易磊也担惊受怕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没有人来救祝依,她没有父母,是个孤儿,帮助她长大的那些女人要留给她清白的前途,早在她成年时便主动远离她。
  她的人生走到这里,才算是真正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易磊正是知道不会有人来了,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他是夺去祝依生命、尊严的凶手,那祝依相信的那些同事呢?他们是不是也是帮凶?
  所以董京得死,朱小笛或许也已经遇害。如果不是霍烨维案发生,凶手还会继续杀戮。
  陈争迎着冷风,眼前弥漫着白气。最初接触都应这群人时,那种奇怪的感觉终于在此时找到了解释。他们可能都知道祝依遭遇了什么,而他们都抛弃了祝依。他们被某个人聚集到“微末山庄”,不是为了跨年,而是为了清算。
  话又说回来,主导这件事的是谁?他有能力将所有实习生组织起来,当年为什么没能救祝依?还有,他为什么不对易磊动手?
  陈争想了很久,后一个问题基本有答案,因为警方一旦开始调查,易磊就会被抓,易磊会被法律审判。但其他人不会,他们甚至连牢都不会坐。
  凶手是个思维极其缜密的人,甚至让董京主动订了民宿。
  还有很多疑点,陈争揉了揉太阳穴,不能再熬下去了,天亮后审易磊又是一场硬仗。
  考虑到戈子镇派出所太简陋,易磊等人被转移到了居南市。而根据李江宝交待的线索,警力赶往尖丫乡等村子,抓了一批参与侵犯祝依的人。
  谢舞铭和许川继续留在戈子镇,参与调查,阿琼走到谢舞铭面前,张着嘴,欲言又止。谢舞铭夜里哭过,通宵未睡,精神却极度亢奋,“你想对我说什么?”
  阿琼终于道:“姐姐,我不想给他们当奴隶,救救我。”
  居南市局,陈争推开审讯室的门,易磊的眼睛顿时迸发出狠毒的光。
  “李江宝,还有你那些‘客人’陆陆续续都交待了。”陈争说:“祝依是被你害死。”
  闻言,易磊大笑起来,“她是自己得病死的!关我什么事?谁让她不检点?”
  “那她为什么会得病?”陈争说:“你表弟比我更清楚。”
  易磊脸上的线条抽搐,许久阴笑道:“那又怎样?他是我易家的婆娘,她就该给我做牛做马!她还敢陷害我,让我给她当垫脚石!她活该!”
  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像圆树乡这样的地方,还有像易磊这样的人。他们不懂法,以为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是法,让女人伺候一家老小天经地义,阿琼的父母将阿琼卖给他也是天经地义。祝依利用了他,他理所应当报复祝依。祝依得病惨死?那是这个没有“女德”女人的报应!
  易磊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审讯室,他比李江宝,比圆树乡的大多数人都更残忍。他读的书比他们多,读书人那一套尖酸刻薄心狠手辣被他学了个彻底。
  陈争自知和他讲道理讲法律是对牛弹琴,索性更换话题,“是谁在帮祝依?”
  易磊果然愣住了。
  陈争说:“你既然早就知道祝依在利用你,那你肯定知道有人在外面接应她。这个人是谁?”
  易磊皱着眉,没有回答。
  “或者我再说得明白一些。”陈争问:“是那些实习律师中的谁?”
  易磊说:“你不知道?”
  陈争说:“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
  半晌,易磊咬牙启齿,“她不肯说!”
  陈争问:“她的手机不是在你手上?”
  “但我看不到被她删掉的信息!”易磊一边说一边点头,“对,对,有人在外面接应她,就是那个人,把梅瑞的事捅出去了!要不是梅瑞顾及李江宝,我们村早就被她搞死了!”
  陈争皱了皱眉,将董京等人的照片一一摆在桌上,“你再想想,当时祝依和谁关系最好?”
  易磊看着照片,黢黑的手指点着董京,“这个。”
  祝依和董京最要好?所以现在被杀掉的是董京?陈争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试图梳理其中的关系。不对,易磊或许只是随便指了一个,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当年的所有实习生都被卷了进来。
  最初他们默契地不提到祝依,后来遮遮掩掩,不肯多说,那现在呢,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刚才外面很吵,你知道是谁来了吗?”陈争坐在司薇面前。
  司薇憔悴了许多,反应不及最初见面时快,“谁?”
  “圆树乡的人。”陈争说:“李江宝,易磊,还有十来个共同将祝依推向死亡的人。”
  听到祝依的名字,司薇猛然清醒过来,直直盯着陈争,“他们,他们……”
  “易磊已经承认强暴、囚禁祝依。”陈争说:“他还提到,祝依一开始向他示好时,他就看出,祝依和你们不过是想要利用他。”
  司薇眼睛逐渐睁大,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嘴,露出惊讶和不愿意相信的神情。
  陈争接着道:“他说他将计就计,故意‘接纳’了祝依这个送上门来的女人,还告诉祝依,他因为在山里受伤,是个‘废人’,以此来让祝依放松警惕。”
  司薇轻轻摇头,嘴里说着什么。
  “连易磊都知道,祝依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且一定有接应者。”陈争看着司薇,“你作为祝依的同事,对她当时的想法全不知情吗?”
  司薇仍在摇头,但眼神无法再欺骗,她松开手,手足无措地问:“祝依她,她最后到底经历了……”
  “她很惨。”陈争皱着眉,“这么多年,圆树乡只有一位女性挣脱了束缚,但在那之前,祝依就因为被易磊发现,而被关进地窖,到死,她也没能从那里逃出来,但男人却可以自由出入。”
  司薇发起抖来,哆嗦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陈争说:“因为失去和她的联系,明明知道她遭遇了不测,却没有去救她吗?易磊说,他担惊受怕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阵子他不敢对祝依做什么。因为他知道,祝依一旦失联,你们这些同事就会找上门来。可是祝依等啊等,没有人去救她。”
  司薇捂着耳朵摇头,“不是,不是!”
  陈争继续说:“时间长到连易磊也确信,你们抛弃她了,你们不会再管她的死活。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听到祝依的呼救!”
  “啊——”司薇大叫,“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和她合作!我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陈争说:“那是怎样?”
  司薇大口喘息,过了许久才稍稍平静下来,“她,祝依接近易磊,是,是我们的主意,她,她起初不敢这么做。”
  陈争说:“不是她提出来,是你们提出来?”
  司薇痛苦地点头,“我很自私,我们每个人都很自私!”
  当年何美带的七名实习生中,司薇是到岗比较晚的,她的专业成绩中等,但性格开朗,外形很好,擅长与人沟通,这三点让她在实习生中占了不小的优势。
  和大部分想要在永申律所大展宏图的年轻律师不同,她对法律,以及这份工作本身并无多大的兴趣。就连学法律也是正好分够了。
  她真正的目的是在名牌律所里钓一个优秀又多金的男人,今后当个阔太太享福。所以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律所,总是笑脸迎人,像只花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