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 > 都市生活 > 人缘鸟与蝶豆花·春山绿 > cha20想打架
  两人听了闻瑜亮将近一小时的汇报。
  闻瑜亮在提到有关客户反馈这部分,根据此前陆交出台的无碳拥车计划,正在市场上引起热潮,高盛对接的几个主要的对冲基金客户也希望高盛可以提供类似ESG属性的投资产品。
  他说:“一是积极响应国家政策,二是让高盛的社会责任态度在人们肉眼上呈现一种可持续发展性。我知道之前白先生一直带着白家公会帮扶社会上的边缘人物...”
  他欲言又止,最终大胆开口:“我觉得不太够。”
  白亦行听到他说的放下手中文件,想去拿水杯,旁边成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杯子搁在她手心,随意说句:“刚加的,没有刚才那杯甜。”
  Jones和闻瑜亮不动声色。
  成祖听得燥热,把西服扣子解开,坐姿对比先前略显奔放,他呷口咖啡问闻瑜亮:“你觉得不够的原因是什么?”
  闻瑜亮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继而看白亦行,她倒是慢条斯理地喝水,余光又瞟Jones,他不动如钟,跟坐山似地挺在那儿......
  难道就他一个人觉得现在的氛围比较奇怪吗?
  这个人,不是助理吗?
  为什么他说话,动作,神态比老板还像老板?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审讯质疑的腔调。
  闻瑜亮吞咽口水,冲着白亦行强调说:“白总,我并不是说白家公会做得不到位,恰恰相反,二十年前白先生就做得太好了,基本上是许多企业都赶不上的。只不过其中高盛参与的影响因子较小,我们可以配合白家公会整合一款既有投资回报又兼具社会影响力的ESG产品。”
  他说完瞅白亦行一眼。闻瑜亮也是头回给老板汇报工作,他也不知道白亦行是个什么风格,来之前还特地跑到投资部跟那个叫孙娅微的套近乎,预计约她吃饭,没想到这丫头比旁边的Jones更直接,说自己要去拜佛拒绝他了......
  该怎么形容白亦行呢,他是个直男,母胎单身至今,别说猜透女人心了,连女人手都没摸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行情好还是走狗屎运,大学间实习,毕业后的工作,他本人的职业规划走得是相当顺利。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学历好,踏实肯干,努力上进。
  然闻瑜亮同时觉得自己比较单纯,关于猜透老板心思他其实也是一知半解,面前的白亦行笑和不笑基本是两个人。
  白亦行对他心里的这厢挣扎毫不在意,白纪中当年在承接城建时就想过做一款可持续发展的绿色债券基金。
  这款绿色债券是为类似环保,节能,可再生能源这样可持续发展项目提供资金的债券。白纪中兴致冲冲找到李家,然那时他们正忙着翻修新市,无暇顾及他的产品概念。
  可白纪中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同何柔喧商定,让蜂堡首发绿色债券。也许是经历过战争的重创,他国的剥削,大家都对稳定生活无比向往。债券吸引到更多中年老年群体,他们将养老金和主权财富基金投入,希望共同建设未来的新市。
  随着时间流逝,这支绿色债券拥有稳定的收益率,更容易吸纳全世界的ESG敏感投资者,尤其是那些高喊环境保护的人,他们是最好的宣传者。
  新市这个城市不是只有李家在付出,爹哋妈咪和爷爷干得实事一点不比他们家少。
  可到最后有几个还记得白纪中和何柔喧这俩人的?
  高盛网站上的那些照片,白亦行只觉得太刺眼,太讽刺。
  死去的人真的被铭记了吗?
  没有。
  白亦行说:“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不过我想看到更具体的内容。之后我会跟董事长和股东们细聊。”
  闻瑜亮喜不自胜,一激动,双手拍着大腿猛地站起身,杯中茶水荡漾,溢出点到桌面,成祖看得两分嫌弃。
  他不掩饰地对白亦行说:“白总,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的嘉奖。
  等人离开,Jones笑道:“我很少有这种时刻。我还挺羡慕他的。”
  白亦行觉得肩膀酸,揉了揉,成祖接过她手里的电脑资料说:“休息会儿再继续。”
  他说完躺靠在沙发里,垂头敲键盘,白亦行侧身看着他,说:“成助理。”
  成祖手顿住,扭头同她对视上,脸上写着:怎么了?
  Jones打量两人不做声。
  白亦行对Jones说:“继续。”
  成祖挑眉耸肩无所谓地作‘请’手势,白亦行觉得他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事故意在挑衅自己,而且这家伙也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啊......他该不会觉得这个助理是她求着他做的吧,好像她才应该低眉顺眼对他?
  两人之间,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息。
  眼瞅着办公室目前的氛围冷掉,Jones打圆场道:“白总,午饭时间到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养精蓄锐之后再继续,可以吗?”
  Jones是清楚白亦行做事风格,追求高效率,一贯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更加讨厌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他虽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职场生活,但开卡车送货依旧会遇到一些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的,而白亦行本人也曾在私底下询问过他: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做管理?
  Jones想说的话全被她堵回去,她这样子的性格在职场根本不讨喜,遇到坏心眼的更容易叫人诬陷,毕竟小人长戚戚。Jones只好安慰她:没有人先天会做领导,不够圆滑不是你的错,足够尖锐也是保护自我的一种手段。这个社会总是会把人逼成奇形怪状,棱角拐弯的怪物。
  那就做一只与众不同的怪物,也挺好的。
  对比刚入职场的白亦行,现在的她已经成熟许多,甚至从她身上能看到她那位精英上司的影子。
  Jones摇摇头对身侧的成祖说:“你之前做过助理吗?”
  成祖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直说:“没有。”
  Jones一副‘难怪’的表情,好心地嘱咐:“你试着同你的上司保持距离,不要越界?”
  他说完还觉得不够直白,又补充:“我的意思是只做工作上该做的事。在做任何事之前搞清楚场合时间地点,不要下老板们的面子。毕竟她才是给你发工资的人。当然你要是不喜欢这份工作,可以选择离开。这样双方心里都会舒服点。”
  成祖目视前方,步履从容,看也不看他嗤道:“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的女人分很多种,一种是你跟她谈感情,她跟你讲钱,另外一种是你跟她讲钱,她又试图跟你谈感情,什么都想要......对男人来说选择太多的话就不值钱了。而像咱们白总这样的精英干练女性,有钱有颜,那脑子能笨到哪里去。你一定要比她强,可在她的领域,你又不能强过她,首先这个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了的。她比你要清楚这些。”
  意思是他瞎操心。
  不过Jones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对他的看法不置可否,以长辈口吻道:“她是个好姑娘,外边人说她怎样,我从来都不信。也许是我自私,我那时只当她是我的天使。我知道她在这个公司会很艰难,但我相信她的实力。”
  成祖对他这番表决心的中二态度觉得有点好笑,心想这小女人还挺厉害,老少皆宜的。
  白亦行不知道后面两人在嘀咕什么。她想念这口肉骨茶太久了,占了座,自己点菜。
  不到十分钟,店门外面已经排起长队伍,小小的店面快被撑爆炸,人满为患。周围坐得都是自己公司或附近公司的员工。服务生已经敞开嗓子叫号,Jones和成祖落坐在她的斜对面。
  出菜很快,她已经开始吃起来。
  成祖起身冲她对面俩哥们说:“你好,我们一起的,能换换吗?”还指了指自己和Jones的座位。
  白亦行专心地吃面,头都没抬一下。
  她对面这两人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但是他们知道这女人是做什么的,特地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福宗老爷高香烧得白,还真给了这个偶遇机会,怎么可能跟成祖他们换呢。
  Jones见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差点起飞,只好亲自询问那两人意见,人家都懒得搭理他们。
  她对面两人互相使眼色,试图同白亦行搭话,其中一个男的笑问:“您是高盛的总经理吧?”
  明知故问,非常老套的开场白。
  他旁边男的看不下去,把话抢过来讲:“您是高盛的白亦行老师吧,我是远航教育的法律顾问周宏文。”
  白亦行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话,夹起一根肉骨,咬一口,肉质软嫩,肉汁在嘴里爆开,有劲道又不腻,还是小时候爹哋妈咪带她来吃过的味道。她这会儿心里正暖,没闲工夫理会面前这两人。
  斜桌的成祖抱手瞧着那个方向,他们点的饭和肉骨茶也端上桌。
  适逢服务生见白亦行碗里汤汁矮了,说句:“来,您小心烫,我给您加点汤。”
  周宏文赶紧卖好把她碗朝服务生方向挪一挪,服务生也是心直口快:“哎,小心您的手。这没必要啊,烫着多不划算呐。”
  斜桌的Jones差点笑出声,侧头瞄坐得板正的成祖,他也不吃饭,就直勾勾盯着。Jones说:“我觉得你说得也不太对,这世界上的男人好像也分挺多种。”
  成祖起筷,漫不经心道:“是么?我觉得就两种,有钱能装,和没钱瞎装。”
  说完,将一根肉骨含在嘴里。
  好吃算不上,但她吃得津津有味的。
  Jones说:“赌闻瑜亮手里那支ESG。无关乎钱,这世上还有一种男人,肯为女人费尽心思又懒得装的。”
  话罢,Jones把饭泡在茶汤里,虔诚地吃完。
  成祖顿首,看向那个小女人,细微情绪淹没在喧闹的小饭馆中。
  白亦行吃饭不爱说话,这离不开她母亲何柔喧地教导。因为这个,白亦行留学最初也融不进集体,人家有说有笑围坐在一块,互分食物,她则孤零零地埋头吃饭。当然也曾因为她亚洲面孔,遭到种族歧视,她们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同她讲话。如果是需要共同完成的小组作业,偶尔会故意卖惨说上两句好赖话,然后推给她。
  可白亦行是谁,闷声做完后毫不留情当着全班同学和教授的面用十几页PPT来描述她们的行为。这的确是一件比较冒险的事,很容易被同学报复,甚至会遭到教授的质疑:只要最终结果导向是好的,过程怎样他们并不在乎,没必要做出令双方都丢脸的事。
  白亦行冷眼旁观,就像现在面前的两个男人,在短暂的半个小时饭程里,无论两人喋喋不休,嬉嬉笑笑多久,无非是想努力调动她的情绪,高兴也好,愤怒不耐烦也罢,都只为勾起她的注意力。
  如此,便给人可乘之机。
  好在何柔喧的教养是成功的,她始终当那两人如空气,吃完就离开了。
  公司后面便利店,给这些人提供了开放式休息区。成祖买了叁瓶水,递给白亦行一瓶,她接过喝一口。
  两人坐在户外的椅子上,等去厕所的Jones。
  两人无话,但白亦行也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撑着下巴,看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水纹,容易犯瞌睡。
  成祖无所顾忌地点燃一支烟,还问她要不要,白亦行摆摆手。
  成祖抽了一口,手夹着烟垂在把手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湖面。
  下午的太阳换个角度,躲过遮阳伞,跑到白亦行脸上,把她脸蛋照得发亮,皮肤上细腻的绒毛,弱柳扶风,轻轻摇曳。
  男人的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他那个位置正好在遮阳伞下,不用担心光线直射睁不开眼,男人漆黑的两颗瞳仁正隔着青白的烟仔细观察她。
  成祖散漫地躺靠在椅子里,把坐他侧面的小女人从上到下纳入眼底。白亦行被晒得倦了,脸换个方向,眼皮缓慢地适应光的强度,睁开,对上他的脸,藏在荫底,喜怒不匀,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正目不斜视瞧着她。
  对视的时间逐秒增加,白亦行的心忽然砰砰乱跳。
  最起码这个人多少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否则她没办法解释他某些奇怪的举动和言行。白亦行推开椅子,居高临下盯他几秒,那人也抬头望着她,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他将最后一口烟吸完,朝着她缓缓吐出烟雾。
  白亦行快步离开,成祖杵灭烟,瞟眼厕所方向,紧跟其后。
  两人来到负层楼梯死角,有点阴冷。
  角落还堆放许多空的矿泉水瓶子,一扎一扎捆好,应该是人为。
  不多时,听到背后声音:“你想在这儿?”
  白亦行心口直跳,转身瞧他,“你带了吗?”
  成祖笑笑,“没有。”
  白亦行上前一步,有些难以启齿:“那你帮帮我?”
  成祖:“怎么帮、”视线停在她裙边,“用什么?”
  白亦行靠近他,双手轻轻握着他右手臂,慢慢滑落到男人温暖的掌心,数着他的指骨。
  “可以吗?”
  她轻声地问。
  成祖说:“你不是觉得我是鸭?”
  白亦行抬起头,“你怎么那么小心眼,还翻旧账?”
  成祖抽开手:“倒也不是,怕你觉得我脏。”
  白亦行瞪他:“你什么意思?”
  成祖微微低头,学着她的语气反问:“你什么意思?”
  见她犟犟地,一声不吭。
  成祖拢了拢衣服,准备离开。
  白亦行碎步跟上去,边走边说:“我们吵一架吧。成祖,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就是喜欢我吧!”
  成祖大步朝停车场方向走。
  白亦行步伐着急地跟在身后,然而男人步子迈得开,她走着走着有点跑起来的迹象,大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对我做得那些事,说得那些话,你看我的眼神,你追来槟城,送我回家,你亲我抱我,你像个神经病一样在车祸现场发疯,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应。
  白亦行见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呵斥:“成祖,你站着!你不许再往前面走了!你再走一步试试!”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成祖仍旧没有站在原地。
  白亦行气得跺脚,指着他的后背大喊:“成祖,我警告你!你不许再往前面走了!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故意到我身边来的对不对,我不管你是图钱还是图其他的,我要你承认你喜欢我这点。你跟我玩什么欲擒故纵呢,成祖!”
  白亦行嫌包边裙子束缚,把一部分怒气发泄到上面,扯了扯,带着点哭腔地蛮横:“你听到没有!不许再往前面走了!姓成的,我有钱又漂亮,见过的男人也不少,你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穿。你说你缺钱,想做乘龙快婿,那我也要看你够不够格!”
  “你公司搞得那套是甩脸子给谁看呢!”
  “自尊心这东西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你既然都已经不要脸地爬上我床了,你在这儿装什么装!!难不成还想当婊子立牌坊吗!?!”
  她踩着高跟鞋,一开始如履平地,然他越走越快。白亦行一着急差点崴脚,“啊!”
  成祖停下脚步,数秒后回身瞧她,人好好地站那儿,睨着他。
  他冷笑:“你想吵架是吗?”
  他步步靠近,言语轻佻:“你漂亮你有钱,你身材也好,我是挺喜欢的,但我不太喜欢你在床上的表现。大家互相玩玩就算了。怎么还扯上喜欢不喜欢这一说。”
  “你觉得我跟今天吃饭那两男的没什么区别,对你都是想入非非的。白亦行,你以为你是谁啊?”他乜量她,一副浪荡子模样,“像你这样出去的,随便碰上个有钱的,不知道是你玩别人,还是被人玩!”
  白亦行抬起手,猛地被他攥住扯到跟前,她又举起另外一只手,男人右手擒住,反折在她后背。成祖脚步紧逼,她节节后退,后背抵在承重墙上。
  成祖居高临下睨着她,看她挣扎,看她愤怒,脑袋凑近戏谑又揶揄道:“想打架吗?”
  她努着嘴,眼眶微红,成祖没手下留情,再次询问:“是不是想打架!?”
  成祖嗤笑:“这点力气留到床上使劲叫好了。”
  白亦行生气地想抬脚踹,被成祖双腿夹住,两人紧紧贴着,他狠狠道:“白亦行,你要是个男的,我早揍你了。”
  白亦行手被折得疼,眼泛泪花,成祖不会再给这小女人耍了,他冷笑:“你在床上这个样说不定我会怜香惜玉。”
  她还想用嘴去咬他,成祖不顾右手疼痛,压她更实,变态地轻声问:“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喜欢我这只手对吧?”
  白亦行仿佛被看穿,小脸涨红,一颗眼泪掉下,“松开我!关你屁事!”
  “你这么喜欢,我砍下来送你当礼物?”他笑笑,“你放在身边,想什么时候试这只手就什么时候试,多方便,嗯?”
  白亦行屈辱地瞪他。
  成祖轻声问:“白总经理打算出多少钱?”
  他补充:“太便宜我不卖哦。”
  白亦行:“你神经病!”
  成祖冷着脸松开手,白亦行揉着胳膊,他淡淡地说:“咱俩的交易那天晚上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