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见直视着他:“这是你们的共识?”
  陆折予点了点头。
  很好。
  林寒见微微地笑了笑,像是以前那样:“作为不直接处罚我的交换,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陆折予决意要瞒下自己受伤的事实,实际上那并不是一次完成的,他未来十天还需要继续受罚,并且不许用圣莲疗伤。
  “没有什么代价。”
  林寒见若有所思地确认:“真的?”
  “嗯。”
  陆折予没有犹豫。
  他确实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剑气一如既往地强悍摄人。
  林寒见垂下眼:“用你的婚约来做筹码,也不算包括在代价中吗?”
  提到这点,陆折予陡然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来:“那应该不算是。”
  林寒见突然明白了这点婚约的别用。
  她眼神冷淡、口吻平和地道:“那么我们的婚约,应当算是必须要实行的事了吧。”
  这番话措辞拗口,需要一点时间反应。
  陆折予没有看到林寒见的表情,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你答应了?”
  林寒见眨了眨眼,笑得并不真切:“如果此刻不答应,好像也不能真的蒙混过关。”
  作为她“偷窃”的代价,一个足够的身份能压住许多。更何况是这等围困看守的状态,没有足够大的身份,怎么能获得相应的行动准许。
  陆折予听出她话中的淡淡锋芒,脸上将将现出的喜色凝固:“这并不是为了强求你答应,你不想答应就……”
  他顿了顿,像是没办法说出那个结果似的,借以留白简单地带过了这笔,转而道:“只是若在师父他们面前,你不要反驳这点,稍作配合就是了。”
  林寒见一针见血地问:“他们没有问你打算何时举行婚仪?”
  陆折予惊讶于林寒见的敏锐。
  扶川真人看着他受惩罚时,提出过这点,显然是不相信,认为是他自作主张,还斥责他一厢情愿,到头来终究是镜花水月。
  从陆折予的表情中得到答案,林寒见没有迟疑地道:“可以啊,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
  陆折予整个人都凝固了。
  没能分辨出林寒见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确定她是在应和“稍作配合”,还是真的答应了他的求婚。
  林寒见反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陆折予僵硬的表情如被打破的镜面从中央瞬间崩裂:“你……愿意了?”
  他迫不及待地握住了林寒见的手,暗沉的双眸陡然被点亮,流泻出惊人的漂亮光彩:“你愿意同我成亲,是么?”
  “是啊。”
  林寒见笑起来,毫不犹豫地答。
  当然不是了。
  第九十二章
  作为历年来最热闹的弟子大会, 比拼进行得如火如荼,能见识到各派不同的风采,也给了参与选拔的弟子更多选择。
  由于是各派聚集的盛会, 即便不需要出场, 各派中修为较高、已在外有声望的弟子还是出现了不少,可算作是近些年唯一一次能将诸位集齐的场合。
  而被视作东道主的星玄派,大弟子陆折予却没有现身。
  据说是在闭关。
  遥望凌遥峰上严密的三重结界, 心想陆折予大约是到了冲破境界的紧要处。
  直到大会结束, 陆折予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许多冲着他而来的女修不免失望。
  不久后, 陆折予将要娶妻的消息传遍了修真界。
  -
  “你当真要嫁给陆折予?”
  沈弃坐在林寒见的对面,屋外隐约有不对劲的声响,暂且被这严肃沉重的氛围压了下去。
  他已经戴上了新的面具, 与以前的别无二致。
  林寒见惊讶的情绪还没能全部收拢,朝外看了一眼:“你怎么进来的?”
  此刻,林寒见和陆折予不在星玄派,而是在真正的陆家主宅。
  这里和翙阁与星玄派否隔了段距离。
  况且,陆折予对她的护卫很严密。
  “你真心要嫁给他?”
  难得彻底忽视了林寒见的问话, 沈弃毫无风度地自说自话,重复了疑问。
  林寒见犹豫了一下:“是。”
  她并不打算让沈弃帮忙。
  不知沈弃对陆折予留有的朋友情分还有多少,就算他展现得再不折手段, 万一他中途变卦就功亏一篑, 不能冒险。
  沈弃静静地打量林寒见片刻, 蓦地笑了,满是阴森森的寒凉:“恭贺新婚, 愿陆家能将你保护得更久一些。”
  林寒见反问道:“你拿了多少人力走这一遭?翙阁再强大, 也经不起多次的胡乱折腾。”
  沈弃目光幽寒:
  “不劳你费心。”
  “我手上还有翙阁的机要情报,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林寒见提醒道。
  沈弃不为所动:“如果连我想要的都得不到, 这点家业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有用。”
  他手腕一转,陡然发难,尾指边那点碧色一晃而过,玉骨扇的侧端朝着林寒见袭来。
  林寒见早有准备地甩出了九节鞭,对沈弃居然真的是想抢人这点感到荒谬,不可思议的情绪充斥在她的眸中:“你疯了!”
  九节鞭紧紧缠上了玉骨扇,两边力道对冲,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沈弃的眼底凝聚着不知名的风暴,像是满载刀枪兵器的漩涡深渊,随即,这份风暴凝固了,覆盖了一层浅薄的猩红表象,透出危险的温和来:“你与他成亲,是否有别的意图?不是真心实意要同他过日子,什么都好,我说过我会帮你。”
  沈弃的这种放任是一种超越了普遍认知的纵容——即便心上人和他人成亲了都没关系,只要没有付出真心,便万事大吉。
  同样,这也是一种最不似放任的松懈——不论她要去谁身边、要去做什么事,他都尽可给予支持,前提是她最终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林寒见分神看了眼窗外,计算着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能解决完过来援助。
  这点动作令沈弃维持的摇摇欲坠的耐心顷刻崩塌,他将玉骨扇拉近,另一手去擒住林寒见,动作间自己手臂上还未完全消除的伤痕露出了痕迹。
  林寒见匆匆瞥了一眼,不到瞬息的迟疑,当真被沈弃捉到了:“……”
  她灵活地翻转身躯,沈弃直接上了捆灵索来绑住她。
  “你想怎样?”
  “我本不欲如此。”
  沈弃低声道,丝丝缕缕地附着在空气中,将周遭空气变得粘稠而凝滞,流动都变得缓慢了,“看来你也不太喜欢我随和好说话的样子。”
  “你那叫随和好说话吗……!”
  林寒见忍不住吐槽,表情都快崩裂了,“不允许我喜欢别人,就算不喜欢你也是要留在你身边,你这算哪门子的随和?”
  沈弃略微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是怎么说服自己,只要你不对任何人动心,随便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达成,甚至放任你到别人身边去虚与委蛇,你觉得多少人能做到这点?到头来却跟我说,你是真心想要嫁与他人?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他人双宿双飞,做梦!”
  这不就是强取豪夺的缓冲版吗!?
  林寒见费力地想要挣脱,但捆灵索这东西越用力越完蛋,类似水手结,她抿着唇拒绝说话,只顾跟着沈弃的束缚较劲。
  看见她这模样,沈弃一下子又莫名心软了几分,强硬的口吻放松下来:“你为什么会喜欢陆折予?分明数天之前,你仍然不像是对他产生了喜爱之情,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弃说着,明显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你是为了感激?”
  “感激?”
  林寒见有点好笑,“你指什么?”
  “陆折予在天郅楼保住你的事。”
  林寒见的眼神逐渐变冷:“是啊,能在犯了错之后被无条件地保下来,世间没有多少女子会不为此动心吧。”
  沈弃表情奇妙:“你是指哪一次?”
  “什么哪一次?”
  “我不认为你会在那种情况下做出偷去密轴的事。”沈弃思索道,“哪怕是你十分需要。”
  时机,场合,布局……全都太粗糙了。
  如果是林寒见要做,如果是她非夺取不可的东西,怎么会用那么简单并且不成功的调虎离山计?
  “我想过问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星玄派,我很难同你见面。彼时各派皆在,不好强攻。”
  沈弃说着像是解释的话,结尾处习惯性地用上了笃定的口吻,“你被陷害了,是么。”
  林寒见错愕不已,措手不及已经被她近乎遗忘的事情以这种方式被沈弃提起来。
  沈弃望着她不知不觉松动的脸庞,用劝哄的语气道:“我派人去查过,是阁中最擅追踪与侦查的人——”
  “结果如何?”
  林寒见紧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