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忧你杀了我。
  大哥。
  林寒见同他拉扯之际,一声断喝从侧后方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是陆折予的声音。
  林寒见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待他的到来,简直是神兵降临,来得恰到好处。
  林寒见忍不住大喊,尾音都有些破音了:“师兄!!”
  陆折予御剑过来,本是一脸严肃,听见这声呼唤,表情都凝固了一下,错愕又慌乱地下意识开口安抚她:“好了,没事了。”
  陆折予握剑大步靠近,姿态任谁看了都像是来寻仇的。
  封决将林寒见拉到身后,审视的目光中带着几许明晃晃的轻蔑:“你是她的师兄?”
  “是。”
  陆折予隔着段距离就看见这人拉着林寒见的手不放,对封决没什么好感,还是强压着情绪,礼貌地道,“我有急事在找她,还望阁下不要阻拦。”
  封决眼中的金色浓了点:“正好你来了,通知你一声,我要带她走。”
  陆折予压抑的火气瞬间被这句话点燃,直接把霜凌抽出来了:“你休想!”
  完了。
  误会了。
  林寒见想出声解释周旋。
  封决轻笑一声,口吻居高临下地道:“你们这个师门存在与否没有意义,既然保不住她平安,我来救她。”
  这下陆折予彻底误会了。
  封决这番话听上去太像是情敌对峙中的抢人宣言,还拿出了其中的重锤“你保不住她”。
  是个人都忍不了。
  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林寒见仰头望着两道光影,手指动了动,算了短短一天内打架的场次,想:今天可能是宜打架吧。
  “还不错。”
  真交手了,封决对陆折予的态度转变不少,具体原因是发现他能打,是个实力不错的对手。
  陆折予却很清醒,他的目的不是打架。趁着和封决纠缠的空隙,陆折予猛然扔出一道结界屏障,正正好将林寒见排除在外:“走!”
  林寒见一怔。
  从旁观的角度来看,陆折予和封决能打得不相上下。但是或许陆折予已经感到体力不支,毕竟他来之前耗费了许多精力;或许是此处动静太大,陆折予怕引来翙阁的人。
  不论哪种,林寒见分明知道陆折予肯定不可能死在封决的手下,却怪异地产生了一种对方拿命送她走的感觉。
  “师兄,我……”
  “快走!”
  陆折予冲她喊,匆忙间说不了太多,“此人难缠,你先避开,勿要让我分心。”
  他倒不是应付不来。
  只是很难打,这个凭空出现要带走林寒见的人,是越打越强的类型,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林寒见只好点头:“好,我先去……别的地方。”
  封决往下看了一眼,有点生气,但眼前有不错的对手,他便将不快全发泄到招式中。
  他在交手中不会顾及痛感,对受伤没什么反应,相反会被激起更高涨的战意。如果能在血腥气中彻底战胜对方,比任何事都来得畅快。
  霜凌剑和封月刃撞上的瞬间,陆折予感到一阵强烈的震动,抬眸便是对方充斥着快意的眼眸。
  疯子。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
  ……
  林寒见要往陆家茶庄去,那里现在比主宅更安全稳妥些,走出去一段路,她突然觉得不对:陆折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时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附近更没有信号弹。
  可陆折予御剑而来,表现得相对明确,但她的摄骨香已经掉了,之前也没有发挥作用,否则陆折予不会现在才来……
  沈弃!
  心底突兀地浮现出这个名字,林寒见停下脚步,四周重重黑影将她围住,恭敬地朝她行礼:
  “姑娘,请您随我们回去。”
  林寒见闭了闭眼,自嘲一笑:
  这家伙可真聪明。
  -
  沈弃还在私宅中。
  按理来说,一般人要是得手了一件有后患的事,大部分都要马不停蹄地逃离原地,想法子走得越远越好,或是回到自己的大本营。但沈弃这人的思维,向来能从更高一点、更奇怪一点的角度去运行。
  引路的人将林寒见带到暖阁。
  沈弃身子调养了多年,这样的天气用不上待在暖阁里,只能说明他旧疾复发,要么又添了新症。
  有人帮着推门,声音极其细微。
  内间有人在低声说话,是丁元施。
  说话声突然停下来。
  然后,是沈弃稍高的声音:
  “进来吧。”
  林寒见迈步进来,这一切都太平静,和她原本设想过的场面全然不符,可有免不了生出点“果然如此”的感受,似乎沈弃要做的事,自然而然就是不能简单揣测的。
  他们隔着半扇屏风相对。
  丁元施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沈弃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柔和: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吧,有你爱喝的云雾茶。”
  太平和了。
  他们就算不是你死我活,也不能平静到是可以坐下来一起品茶的关系。
  林寒见走过屏风,清楚地看见了沈弃苍白的脸色,脸上的神色还稍微好些,一双手惨无人色,脆弱得仿佛已经被打碎过的瓷器。
  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云雾茶的清香随着氤氲的热气铺散,蔓延到林寒见的鼻端。
  “怎么这副表情?”
  沈弃抬眸略望她一眼,没有停留多久,垂眼专注于手中的杯子,他喝的不是云雾茶,是专为他特殊调制的药品,颜色有点像茶水,“怕我在茶里下毒?”
  林寒见终于说了她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是,我怕你下毒。”
  沈弃摸索着杯沿,像在取暖,闻言轻飘飘地一笑,神色很难形容:
  “用不着。我的行事风格你应当清楚,绝不会在适合叙旧的时候,做煞风景的事。”
  林寒见坐了下来,还是没碰那杯茶。
  她不知道要和沈弃说些什么。
  诚然,他们之间有许多事可以说。
  见她不动,沈弃也不勉强,自己慢慢地把手中的药喝了。药太苦,他忍不住蹙了蹙眉,想吐出来,到底只是沉默地咽下去了。数秒后,他再度开口,声音轻缓微哑:“一时半刻,陆折予是不会出现的;就算来了,他这会儿也带不走你。”
  林寒见的视线从他的指尖再度回到他脸上。
  沈弃放下杯子,动作有点滞涩,他笑了笑:“和我说说话吧。”
  第六十七章
  “是你派人通知陆折予, 引他与封决交手,再趁机带走我。”
  林寒见确实开口说话了,却不是为和他叙旧,而是复盘方才的事:“你的人一直在跟踪我。”
  “没有。”
  沈弃换了个姿势, 他大约坐的不是很舒服, 却没有摆出一贯懒散的样子, 规规矩矩地坐正了, “明行佛子带你跑得快, 确实没追上。再者说,倘若跟踪, 时间太长, 你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他们的了解是双向的。
  林寒见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只心中思索着, 福至心灵:“你早就让人在其他地方布好了人手?”
  沈弃望着她,眸中浮现柔软的笑意:“是。临城就这样大的地方,分散各处布置,成合围之势, 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林寒见终于能完整地复盘:沈弃的人分散在临城各处, 发现了她的踪迹, 没有立即出手, 而是引导陆折予与封决打了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林寒见蹙着眉问:“是你把凶煞放出来的?还是你把封决引过来的?”
  沈弃动作一顿, 无言地望着林寒见。
  林寒见看他这个反应, 不确定地问:
  “……不是你?”
  沈弃轻轻地道:“不是。”
  但他没有像之前的否认一样说出相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