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见非常不给面子地主动出击,她手中的刀有两面,第一刀被男人险险躲开,她反手就用第二刀划破了男人的胸膛。
  “我也会生气的。”
  男人蹙着眉,苦恼极了,可是语气中却又林寒见最不喜欢的那种居高临下——好像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只要他愿意,就能随时将她打得体无完肤。
  林寒见冷着神色,不为所动地道:“正合我意。”
  两人这才算是正式交手。
  被放在护身法器里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慕容止:……
  他回想起林寒见哄他时候的情形,对比当下的情况,不免觉得,林寒见对自己其实算是颇有耐心了。
  她真正生气的外在表现,特别有种鱼死网破、不罢休的气势。
  若要以最直观的方式来描述林寒见和男人的打斗,那么大概就是:站桩法师和近身刺客的拼搏。
  这个非人类明显是以操纵潜伏在地底的各类非普遍意义上的“生物”进行攻击,他本身也可以随时化为流体无处不在,但他在启用他的头发作为辅助攻击手段时,自身基本是不动的。
  林寒见和他截然相反,是个机动性超高的近战刺客,善于逃跑的人自身的灵活性亦是数一数二。这就导致了林寒见正经发力打架的时候,场面很是眼花缭乱。
  因为她上蹿下跳,打法灵活多变地令人应接不暇,就算是同她近距离对战,都很难预测她下一秒要出什么招。
  慕容止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林寒见身上,生怕她越打越被这诡异的环境影响,火气过大,扰乱了本来的心志。
  然而,林寒见好像越打……越开心;反倒是那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
  慕容止数次看见他充满恶意的阴冷目光毫无顾忌地投射过来,显然是因为无法杀死眼中钉而感到不快。这点甚至影响到了他本身的游刃有余和笃定。
  为什么这个人会对刚见面的林寒见表现出如此特殊的感情?
  诚然,林寒见是个不论从哪方面看都足够漂亮的美人。但这人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人,而且关注点不是普通的喜爱,存有一种蛮横的占有欲。
  对一个人即便一见钟情,也不是这样的。
  慕容止很清楚。
  不是喜爱,却要强留林寒见,只能是林寒见身上有什么他势在必得的东西了。
  会是什么呢?
  慕容止不能贸然加入战局,只能从别层面切入分析,他轻吐出一口浊气,默念了几句静心决,重新组织思绪。
  那边的林寒见差点一刀划到男人的脖子上。
  这近战的时间持续很短,站桩法师会用各种办法避开刺客的贴身攻击。
  林寒见“啧”了一声,警告道:“你再拦我的路,下一次就不止是这样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伤口,有些发怔:“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对我应该也不一样……”
  林寒见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顺势回答道:“我很少打人打得这么尽心,你确实是很不一样了。”
  他发现了林寒见对他没有打算相处的心思,说那些话估计全都是拖延时间的胡话,他不再试图和林寒见说话了。
  周遭空气又开始变得浑浊粘稠,林寒见知道他方才一直没有使出全力。
  她用另一种方法拖延时间这么久,按理来说应该够了。
  ——她的身上有摄骨香。
  不同于最开始,是陆折予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防止她逃跑所使用的;这次是林寒见主动问他,摄骨香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对这种无色无味还能千里追踪的香气感到好奇,陆折予便直接给了她一瓶。
  具体的做法,陆折予并不知道,摄骨香的秘密一直掌握在陆家主母的手中。
  林寒见感兴趣,自己随身带着想研究研究,掉进来的那一刻,她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这件事。
  按照陆折予之前曾经寻找的事例,林寒见换算了一下大概的时间,还将地面到地底的限制性条件都加上,撑死了就是这会儿,陆折予该到了。
  “——轰!!”
  就在林寒见心底生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由头顶上方传来了暴力拆迁式的巨大声响,地面被斩断的声音比方才林寒见一手炸开墙壁可震撼得多。
  随之而来的,是毫不吝啬撒向地底的灿烂阳光,带着融融的暖意,继而被霜凌剑毫不犹豫地一剑破开。
  凛然的冷意顶着正盛开的日光席卷了下方区域,所到之处寸寸冰凌覆盖,绕开了林寒见和慕容止所处的地方,不断叠加增厚的冰层疾速朝着男人袭去,途中来势汹汹地冻结了无数黑色藤条与奇形怪状的流状物体。
  陆折予将霜凌剑掷出,从地面裂缝处一跃而下,在他之前,霜凌剑便到了林寒见的身边,横剑拦在她身前,一并替她斩除了周围蠢蠢欲动、想要破冰而出的事物。
  “来的时间刚刚好。”
  林寒见道。
  陆折予本是脸色严肃,不带丝毫表情,乍一看和对面那个非人类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但他听到林寒见的这一句,眼中的阴郁之色毫无征兆地消去,意外地道:“你在等我?”
  林寒见所说的这句话,最让陆折予在意的,不是她知道他一定会过来,也不是她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找过来。
  而是这句话明显带有等待的含义,令他胸中烦闷猝不及防地被打散。
  林寒见眨眨眼,点头:“当然了。”
  不然他们这一拖一真的挺悬,总不能搞两败俱伤,极限一换一吧?
  陆折予顿了一下,要转过视线,正面面向敌人,大约又觉得没有半点回应不太好,于是便对着林寒见不太自然地略一颔首,嗓音低冽:“你退后些,我来打。”
  像这种朴实无华的宣言,放在平时可能掀不起任何波澜,但在这会儿,陆折予毫无疑问是及时雨、大神器,他的到来明显扭转了战局。
  林寒见那一直僵持在心口、不敢随便松懈的一口气,终于能释然地吐出来了。
  霜凌剑在林寒见周身飞快地绕了一圈,回到了陆折予的手中。
  陆折予对外人,话就没有那么多了,连多看一眼都欠奉。
  他拿起霜凌剑就要打。
  对面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窃窃地笑了起来:“你真奇怪,因为一句话就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可实际上你又不是真的在高兴。你介意他们两个的事情,不受控制地思考着,这段时间他们两人独自相处会做些什么?你对她患得患失,被她拒绝而难过,因为她选择别人而吃醋……你心里的阴暗多的数不清,你有多想将她完整地占有,结果只做了一条被扔根骨头就能开心地摇尾巴的狗。”
  “……”
  卧槽!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组成,看上去像个不通世事的机器,说出来的话一次比一次扎心窝子啊。
  林寒见见势不妙,出声喝止:“陆折予,你不要听他说的,他在扰乱你的情绪!”
  慕容止适时提醒了一句:“此处有异,容易调动人浮躁的情绪。”
  陆折予听见慕容止的声音紧随在林寒见的声音之后都觉得刺耳,更别提他眼睁睁地看见了慕容止周身的护身法器。
  那是他打算送给林寒见的,但林寒见没有直接接受。那会儿他正逢旧伤治愈后,林寒见连着几天帮他梳理灵力,才真的到了她手中。
  他的本意是保护她,她却用这件法器,去护住了慕容止。
  慕容止难道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修士吗?
  他现在又没有魔化,更没有受伤的血腥气,反倒是林寒见,明显经过了一场打斗,头发都要散开了。
  为什么要将慕容止护得这样好?
  陆折予不自觉地收紧了握剑的手指,没有说话。
  第五十二章
  林寒见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揍一个人, 当初她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想要打沈弃,即便是和陆折予门内大比的那次,也是“想赢”的心情占尽上风。
  她现在可太想打眼前的这个非人类了。
  搞完慕容止就搞陆折予, 仿佛这俩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专往人的痛脚踩。
  偏偏——他居然能说得那么准?
  他说陆折予的那些话, 林寒见就算是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路人,都能在听完之后瞬间火冒三丈, 以缝上这个人的嘴为己任,非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到哭出来不可。
  太过分了。
  对陆折予这样骄傲又过分自尊的人而言, 以“狗”来比喻, 还说得那样摇尾乞怜, 这些话语的伤害程度直接可以翻一个次方。
  林寒见看陆折予没什么反应, 又不说话,又道:“陆折予,你别乱想, 我和明行佛子什么事都没有。”
  她总不能这会儿澄清说:陆折予,我没觉得你是狗, 我哄你是哄你,但也没把你当狗。
  这话太不合适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然而实际上,她一番斟酌后说出来的话, 在陆折予那里同样是火上浇油。
  陆折予听见林寒见和慕容止被放在同一语言情境中出现, 心情指数便直线降低。
  吃醋中的人没有标准线, 看见情敌就会被触发对应情绪。
  男人对陆折予的情绪变化感知得十分清楚,推波助澜地道:“你不在的时候, 她对那个人的称呼可不是这样。”
  ——这话把一个称呼的转变说得好像是真做了什么类似偷情的事一样。
  这年头, 避嫌也有风险了。
  林寒见呵斥道:“你闭嘴!”
  “难道我说错了吗?”
  男人眨了眨眼, 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分外魔鬼,他应当是想模仿那种反派洋洋得意时的俏皮风格,非人类的特征在试图真正融入人的模样时,显得尤其格格不入,“你为什么要对他隐瞒,你对他隐瞒就说明有需要隐瞒的必要对不对?因为他不好,还是因为他总是胡思乱想——他现在就在胡思乱想,不会让你觉得特别有压力,很难相处么?”
  林寒见哑然地张了张嘴,迅速地瞥了一眼这人,视线再度回到陆折予身上。
  静默片刻,她竟然道:“你说得对。”
  男人愣了愣,继而做出高兴的样子。
  明明深陷其中但尽力降低存在感的慕容止:“……”
  这……不能这么说吧。
  陆折予的状况看上去尚算稳定,却也不过是强撑。
  毕竟他和陆折予的关系稍微有些尴尬,他出面去说些什么反而更没有说服力。
  听闻林寒见的肯定,陆折予浑身一僵,彻骨寒意袭上心头,手背处却覆上一抹温热。
  林寒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握住了他的手:“我在你面前故意用‘明行佛子’称呼慕容止,就是怕你误会。你看你现在,果然吃醋了。”
  陆折予心情很坏,林寒见来到他身边后,这份饱含着戾气的不满就成了纯粹的不甘,夹杂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委屈与可怜:“你还要责怪我不成?”
  他可还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