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师弟对她的话从不怀疑,顾盼有些惊讶,“君上说他们认错了人时,就猜到这家伙会带人来寻仇?”
  “此处小地方,有一点热闹必然会传遍全城,待会儿琅嬛那些人就会过来,顾兄且跟着他们吧,只要他们在你身边,就算赫连辰亲自出剑,亦有一战之力。”
  若有机会,从他身上偷师点无尘岛的绝学也不错。
  她眨了眨眼,另外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苏旭在进城前就留了灵力印记,此时伸手一拂,直接将他们仨扔到了城外。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里只是消失了两个人罢了。
  她按着桌面慢吞吞站起来,扬声道:“我若说诸位找错人,你们定然不信,或者至少要你来我往多扯几句,影响店家生意,不如出去说吧,免得再打坏东西,伤及无辜。”
  那些来寻仇的人都挤在门口,本想一拥而入冲上二楼,闻言反倒是愣住了。
  她慢慢悠悠地负手下楼,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周围那些人本来满腔怒火,眼见她越来越近,却情不自禁地心生畏惧,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退出了茶楼。
  柜台后面的伙计和掌柜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向白裙少女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茶楼立在街口,凉月城里人不多,唯有这附近算是热闹,如今围了二十多个手持家伙的男男女女,更有许多闻风而来看热闹的闲人,顿时堵得水泄不通。
  同时,几道灵压迅速逼近。
  琅嬛府弟子的身影逐一出现,立在长街两侧高高低低的楼阁屋檐上,各怀心思地看了过来。
  苏旭出了茶楼立在台阶上,看着下面那些面露忌惮的人。
  她还没说话,人群中忽然挤出一道稍矮的身影,竟是一个男孩手握着剔骨尖刀,不要命一般冲了过来。
  “去死吧!你这奸污我妹妹的淫贼!”
  苏旭:“………………”
  那男孩看着不过**岁的模样,身形极为瘦弱,举起刀冲过来时,却是气势十足。
  可惜没什么用。
  人们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就一声惨叫,直接被抛飞出去,摔进了数丈开外的水沟里。
  寻仇的男男女女以及围观的路人们顿时哗然。
  只是,大多数人都被这一手吓到了。
  一时甚至没人敢上前,只有两个青年神情紧张地跑过去,将昏厥的男孩从水沟里捞出来。
  苏旭没好气地道:“放心,没死,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没干过那种事。”
  见识了这样的手段,人们甚至都不敢对她怒目而视,那些端着家伙的人面面相觑,脸上的愤慨逐渐变成了畏惧。
  此时空中倏然传来一道愤怒的语声。
  “不知阁下出身哪家仙府,欺凌凡人倒是一把好手。”
  人们纷纷抬头,这才看到街道两侧楼阁屋脊上伫立的琅嬛弟子。
  他们个个姿容不凡,几个少年身边悬浮着流光溢彩的法剑,围观者当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还有些年轻姑娘颇为羞涩地投去秋波。
  当中有个身着锦裙的少女从屋顶一跃而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若不是你做的,他们为何会说是你?”
  苏旭转向了那群人。
  她的眸子泛起一丝炽热金焰,眼神锋利灼亮,如同一柄淬火的利刃直射而来。
  他们几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中间不知谁踩到了谁,又有人摔倒了,三四个人滚作一团,顿时混乱不堪。
  “凡人也好,修士也好,若是没有证据就胡乱认定凶手,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她冷冷道,“别说女人,我连男人都没强迫过。”
  这话乍一听似乎奇奇怪怪,围观者却愣是觉得有些道理,以这姑娘的容貌身姿,何须使其他手段?
  又有两个琅嬛弟子走过来,其中一人安抚了大家两句,才知道他们都是那受害姑娘的族中亲人。
  “我堂妹自从被贼子玷污之后……就终日失魂落魄,上月已经投河自尽了。”
  方才指认她那人咬牙切齿地道:“堂妹画过那贼子的画像,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正是生得这副样子!”
  苏旭:“…………”
  凡人的画作不同于仙法画影,无法原模原样展现出真人的样子,通常能有个六七分相似就不错,倘若作画之人本就神志不清,那更是不好说了。
  苏旭沉默片刻:“你说我长得不男不女?”
  他们又将自己认成什么人呢?
  她心中冒出些猜测,一时却也不愿细想,反正这个天降黑锅她是不会背的。
  围观群众当中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原是他们也觉得这白裙少女生得明艳动人,本不该与这词扯上关系。
  那人噎了一下,“你,不,那贼子便是长了一张女人的脸,却是男人的身子——”
  他也说不下去了。
  这白裙少女算不上丰盈,然而身材匀称窈窕,依稀可见妙曼曲线。
  苏旭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找错人了。”
  若是他们态度好些,她兴许会多问两句,看看能否帮帮忙,然而此时她兴趣全无,只可怜那落水的姑娘不知道被什么妖魔害了。
  她不想当着琅嬛弟子的面用法术移位,转身欲走时,又被人喝住。
  那锦衣少女一手叉腰,另一手举起长剑,“就算不是你,你出手如此狠厉,却想一走了之?那孩子才几岁?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如何是好?”
  苏旭已经将她认了出来。
  这位就是赫连辰的小师妹陈蓉蓉,先前在夜雪阁花船上被自己打伤,如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虽说那会儿是莪山君在背锅。
  “那孩子才几岁就敢用刀捅人,假若我不是凶手,又没有修为,难道就要生受这一刀?我胡乱给你栽个罪名然后送你一刀如何?”
  陈蓉蓉一呆。
  平日在宗门里,大家都让着她,这趟为了试炼而四处历练,她也被护得很好,唯有夜雪阁花船上,被莪山君伤得很重——但那毕竟是傲慢嗜血的大妖。
  她只恨这些妖族残忍狠毒,半点儿没自我反省。
  如今遇到一个修士,明明他们方才都自报家门,对方竟然丝毫不卖面子,话说得也尖锐无比,她脸上有些过不去。
  师兄们又站在一边,没人上来劝阻。
  陈蓉蓉心中焦急,然而还是强撑着道:“可你是修士!你明知道他伤不了你,而且他以为你是凶手,事出有因,让让他又何妨!”
  她眼珠一转,忽然看到对方身上的穿戴,“你穿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在戴孝?你如此行事,那人九泉之下也不得安——”
  话未说完,惊鸿剑光当空乍现。
  陈蓉蓉的话语被迫打断。
  空中暴起千万点明耀的火星,宛如天上的炎阳碎裂,她的双目一阵刺痛。
  热意燃烧的剑刃横空扫来,滚滚热浪掀起她的发丝,周围甚至枯焦的气息。
  陈蓉蓉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也隐约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不由恐惧地尖叫起来。
  下一秒,有人拦在她身前。
  一声沉重至极的撞击猛然炸开,整个凉月城仿佛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陈蓉蓉后退了几步,终于被另外两个师兄搀扶住。
  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了面前的一幕——
  银发青年挡在她面前,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他袖手而立,身边环绕着无数道流转的金芒。
  一道道光辉如有灵性般雀跃飞舞,祥瑞之气中隐隐藏着锋芒剑意。
  那金辉极为美丽,如同夜间深林里的流萤,却时不时有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昭示着其蕴藏危险的力量。
  白裙少女手边握着另一把剑。
  准确地说,那是一把握柄位于正中、两侧延伸出狭长双刃的法器。
  陈蓉蓉撇了撇嘴,心想那还不知道是什么外门兵器,就听到两个师兄在身后一声惊呼:“是飞翼!”
  “什么?仙剑飞翼?怎么可能!”
  她失声道:“它不是已经被凌霄仙尊传给了慕容遥,如何会在这人手中!”
  苏旭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淡定地望着赫连辰。
  她反手转了一个剑花,两道剑刃上同时燃烧起灼灼烈焰,火流自内而外荡漾开来,又化作无数吐信嘶鸣的火蛇,在焰光闪耀的寒刃上翻腾缠绕。
  ——所有被称为仙剑的神物,都可以接受任何属性的灵力。
  当然,若是它与人契合,它就只会融合其主人的灵力,哪怕其他人抢夺到手中,也和在街边铁匠铺里随手拿的一把凡剑毫无区别。
  不过飞翼尚未和慕容遥契合,所以慕容遥能使用到什么程度,在别人手里也一样。
  苏旭首次将它祭出来。
  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并非什么天选之子,不过却比慕容遥稍强一些——因为双刃剑才是飞翼真正的形态,至少在凌霄仙尊手中,它似乎就是这样的。
  慕容遥背上的飞翼只是一柄朴素古雅的宽刃古剑罢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她做不到将这剑融合到体内。
  眼下,她还在与赫连辰对峙。
  银发青年气质冷肃,发丝在阳光里折射出雪样的碎光。
  他身形高大,一身绣着暗纹的银灰色锦袍,腰间玉带横扣,衬得肩宽腿长。
  他的脸容生得俊美无匹,整个人却好似是冰霜塑成,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寒意。
  赫连辰身边盘旋着一道道流转飞舞的金辉,每一道光芒中都透出犀利的剑意,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刺伤双目。
  ——那就是所谓的神剑千语了。
  如今看上去并非是一柄剑,也是因为他已经融合大成,能以剑意化形。
  据说唯有千语能化作这种形态。
  苏旭漫不经心地转着飞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