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贴在门上风吹日晒,来上一场雨就废了。
  苏旭看着掌柜变了脸色,“要不要来试试呢?”
  掌柜的神情变了几变,脸上紧张渐退,嘴角挂了一丝冷笑,“小店开门做生意,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仙长,若是仙长要使什么手段,我们个个都是肉|体凡胎,届时当真是洗不清了。”
  苏旭淡淡道:“有趣,你竟以为你还需要洗清罪名,殊不知我但凡使了手段,你们个个都不会有命在,就算秦家家主本人在这里又如何呢,我要杀谁还轮不到他过问。”
  掌柜一惊,他本来以为对方是管闲事,想来为这些被坑害的客人讨个公道的。
  这人当真是正派修士吗,怕不是个魔修吧。
  他有心安慰自己对方在危言耸听,却隐隐约约觉得那并非玩笑。
  “我得罪的人多了,灭门的事儿都做过,你们张大善人府上的三个修士,加起来也撑不过我一招。”
  掌柜的终于面露骇然。
  张大善人府里确实有三个仙人,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是他专程请来保护他的,个个修为不俗,先前有人来闹事,被那三人轻易地解决了。
  只这事儿本是秘密,张大善人的妻妾儿女都没几个知道的,若非是他那夜撞见了,也必然不清楚。
  苏旭又继续道:“所以,你们究竟是与恶鬼合伙行骗,还是找人扮作鬼怪掳走居民,亦或者只是趁着有邪崇作乱借机发财?”
  若非此时人心惶惶,谁会来买这些东西?而且又卖得这么贵。
  反正跑不脱这三种可能。
  掌柜的脸色煞白,终于苦笑道:“这我如何知道,我也只是给老爷干活儿的罢了。”
  苏旭看他真讲不出来,“那三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掌柜也不知道,他只说了自己第一次见他们是十天前。
  苏旭算了算,先前那人讲起失踪人口,头一个就是在半月前失踪的,若是先有邪鬼作乱,张大善人又雇人保护自己,也说得通。
  “你这店里几乎没一样真货,最好将钱退还回去……”
  苏旭停了停,“亦或者让他们去张大善人库房里抢一回,嗯,想必那场景十分热闹,张大善人可在府上?”
  “不,他下午去凌云城里看望女婿,晚上想必是逛窑子去了。”
  掌柜尴尬地答道。
  苏旭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掌柜神情纠结,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扑过来的客人们抓住了领口,好几个拳头往他脸上招呼过来,伙计们在一边满脸呆滞,店里乱成一团。
  这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棠王镇。
  只是张大善人家里护院极多,人们在铺子里闹了一番,将仅剩的银钱搜刮走了,却也没有谁敢去张家生事,只得忍着,希望那位仙人能为他们出头,让他们当真去洗劫张家库房。
  苏旭却悄悄地匿了。
  入夜后,霞月升腾,依稀可见镇上闪烁的灯火,房舍里的烛光忽明忽灭。
  晚风掠过空旷长街,发出怪异的呼啸。
  张家大宅是一座五进四合院,门口竟有十数个护院巡逻,人人身负刀剑,呼吸平稳,都是练家子。
  不过也只是寻常武者罢了。
  宅院院墙隐隐笼罩在一层灵力护壁当中,依稀可见四方淡金色结界圈住了整个府邸。
  结界瑞气氤氲,寻常人或许无从察觉,一般法力低微的鬼怪却必然无法接近。
  张家大宅占据了半条街,附近行人极少,然而街对过角落有一座酒楼,楼下大厅里依旧燃着灯火,几个喝醉的闲汉晃晃荡荡地走了出来。
  “要我说……嗝,那事儿本就是骗人的。”
  有个醉汉随口道:“张家想借此发财罢了……你没听说吗,今天有个真正的仙人来了,他说这都是假的。”
  “嘿嘿,听说那仙人生得极美,真像是神仙下凡……”
  另一个拎着酒壶的人说道,神情贪婪,称得上垂涎欲滴,“若是能让我摸一摸,那死也值得了。”
  “去去去,你算什么东西……”
  他们说着话在街口分别。
  那拎着酒壶的男人醉醺醺地向前走,忽然眼前一花,看到前方有道窈窕倩影。
  那显见是个年轻的姑娘,乌发如瀑,白裙飘飘。
  对方在夜色里急匆匆地走着,只是身材娇小,步子迈不太开。
  男人脑子乱成一团,一时想不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对方身形妙曼,看得他心痒难耐,于是晃悠着追了过去。
  那姑娘很容易就被赶上了。
  男人抓住她的手,后者惊恐地叫了起来,“放开我!你在做什么!”
  声音动听如出谷黄鹂。
  醉汉双眼发红,丢掉了手中的酒壶,直接将她拖进了旁边的巷子里,不管不顾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纤薄的白裙刺啦一声裂开,露出娇美白皙的。
  女子被按在粗粝石墙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小巷里有些昏暗,月光稀薄清冷,男人勉强看清了她的长相,脑子里顿时轰然一震。
  “你、你是沈家小娘子——你不是死了吗?!”
  衣裙褴褛的女子依然一脸柔弱,她直勾勾地望着对方,眼中却渐渐流出了黏腻的黑水,拖曳出一道道骇人的黑色水迹。
  醉汉恐惧地后退一步,然后又继续退避,直到后背撞到了墙上。
  “是,我死了。”
  半裸的女人一步步走向他,“那夜我回家晚了些,遇到了你这样的人,失了身子,再不能给张大善人当小妾,爹娘本想用他的聘礼去给我弟弟说媳妇,这下子全落空了,他们一怒之下,失手将我打死了。”
  “你、你不要过来!这,这不关我的事!”
  男人彻底清醒了,“你你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报复姓张的,去报复沈老二,这和我没关系啊!”
  女人微微一笑,唇边逐渐流出黑色的涎水。
  “我死了大半年,从坟墓里爬出来回家去看我那爹娘,正巧听见他们说话,只惋惜将我打死,否则随便嫁个财主也能换一笔银子,兴许能给我弟弟在城中买个宅子。”
  然后,她的嘴越张越大,唇角一直咧到耳根,口中伸出一根长长的漆黑触须,触须顶端又如同花瓣般裂开,内里竟是一圈圈螺旋状的尖牙。
  “故此他们死了!我先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又将他们全都杀了!让他们在阴曹地府里享乐团聚。”
  男人转身慌不择路地逃跑,还没迈出步子,颈后倏然传来一阵剧痛。
  小巷里倏然响起一阵恐怖的惨叫声,接着那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骨骼碎裂和血肉爆破声。
  “……你前些日子就是这样杀人的?”
  女子一惊。
  巷口隐隐有街上的烛光闪烁,红裙少女立在朦胧光影中,神情看不分明。
  惊人的灵压席卷而来。
  女子慢慢抬起头,她口中的触须在空中甩动,鲜血溅到墙上,腥气四处弥漫。
  “难道他不该死么?!”
  “所以我也没阻止你杀他啊。”
  红裙少女摊开手,“我自打你进到镇上就跟着你了,沈姑娘。”
  第29章
  沈姑娘:“……”
  她并非第一次见到修士。
  数日前, 有两个年轻人从凌云城里来捉鬼。
  他们一身制式相仿的道袍,显见是正派弟子。
  两人甫一见到她就满脸厌恶,不问半句缘由, 直接洒出数张符箓,并掏出法器振振有词, 一时漫天风雷煊赫,电光炸裂。
  那场战斗让她吃尽苦头。
  她被炸得手脚分离,身体几乎四分五裂, 那两人以为杀死了她。
  谁知一转身, 她的躯体瞬间重新拼合,两人灵力损耗太厉害,最终连头带脚被她吃了个干净,从那以后,她似乎又变强了一些, 甚至偶尔能放出一点儿雷电。
  “你?”
  沈姑娘狐疑地看着那红裙少女,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你不是专程来杀我的修士?”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后者生不起厌恶之情, 只是觉得对方身上有种美味的气息,反而让她很想靠近。
  那并非味觉嗅觉这样的吸引,反而是一种抽象而模糊的、精神上的感受。
  “我确实是修士, 也是因你而来。”
  红裙少女沉吟道:“至于其他的, 我想先判断一下你是否该被杀死。”
  沈姑娘冷笑一声,“我该不该死是由你说了算吗?”
  苏旭奇道:“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 难道不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沈姑娘被噎住, 旋又冷笑, “道义和公理何在?”
  “你好端端走在路上, 被一个醉鬼迫害,本是受灾之人,却被你父母打死,这事儿可有公理?”
  沈姑娘一愣。
  “公理就是,他们为人父母,失手打死孩子算不得什么,且没人控告他们,甚至连牢都不用坐。”
  苏旭淡淡道:“是这样吧。”
  沈姑娘沉默了,“人我都杀了,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只是觉得整件事有些蹊跷。”
  苏旭看她情绪渐渐稳定,感觉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打起来了,“兴许你还有仇人没找到——张大善人是否爱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