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精忙道:“那有件事,您得注意下。我也是听人说的,合欢仙子她,调制的所有药膏,都是只给女的,不给男的。她的无情崖,就不许男人踏入。所以,您如果非要亲自去的话……”
  那您就只能变化成女的再去了。
  这是蝙蝠精没说完的话,凤曦懂。
  凤曦问:“她为何如此?”
  蝙蝠精露出一抹感叹的、怜悯的神色,说道:“谁叫那位合欢仙子的真身,是情花呢?”
  凤曦眼中的波光稍稍凝住,丹凤眼眯起。他一时无言,自悬崖往下,眺望着夜空下披着一层淡淡银霜的少室山。紫色的衣袍边角被风吹起,边角处如绽开优雅深邃的花。
  情花一族,凤曦见多识广,自然是知道的。
  那一族的仙子,如果动了至深至纯的爱情,便会开出本命花。
  据说她们的本命花,蕴含无穷的力量。唯有她们的心上人,能摘下这朵花。
  而一旦她们的本命花被摘下,心上人可以动用本命花的力量,做成一件逆天改命的事,她们却会魂飞魄散。
  这是一个从生来,就十分不公平的种族,仿佛降生于世,就是为了经历一番情爱,再消散成灰。
  不知意义何在。
  蝙蝠精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怪合欢仙子不欢迎男的,我听人说,她的姐妹,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死在心上人手里。那可是魂飞魄散啊,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合欢仙子若不是与后土娘娘有缘,得后土娘娘收在座下护着,定多得是男人打她的主意。她若稍微控制不住自己,堕入情网,迟早有一天开出本命花,搞不好就步了她姐妹们的后尘。”
  凤曦转过身看着蝙蝠精,不是很能理解的嗤笑:“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就那么想得到情花一族的本命花?”
  蝙蝠精道:“可不是么?情花一族的本命花,据说有能够逆天改命的能力。逆天改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所不能啊。这能不惹人趋之若鹜么?”
  凤曦嗤了一声。
  蝙蝠精继续说:“就比方说,您要是得到情花一族的本命之花,给自己改命,就是想当上天帝,这都能办到。”
  凤曦凉薄道:“我对天帝的位置,完全不感兴趣。”他说罢想到什么,笑呵呵道:“要是本命花能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全都改成乌龟王八,那还有点儿意思。”
  蝙蝠精:“……”
  没关系,这样的凤曦神君,大家早已习惯。
  蝙蝠精赔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您别怪罪,就这么一说。”他说罢又忍不住感叹:“这么说起来,天地造化对情花一族,真是太过不公,她们也是可怜。”
  凤曦嘴角讽刺的勾起,眼角雕镂一抹冷意,幽幽道:“天地造化,何其有公正的时候?”
  他自己,便是承担着过于重的宿命,降生于世,在获得无限风光的同时,又与众生格格不入。
  他自己,就是异类,为众仙神所不容。
  所以,对情花一族,他生不出同情心,只有那么一丁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绪。
  但凤曦的性子,从来不是悲春伤秋的。那一丁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受,很快就被夜风吹散,散进无边的月色中。
  凤曦在离去之前,忽然眯着眼盯住蝙蝠精,眼中的威胁逼迫之意,惹得蝙蝠精心慌慌的。
  凤曦幽幽道:“今晚我与你说的话……”
  蝙蝠精瞬间明白凤曦的意思,连忙道:“神君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肯定烂在我自己肚子里。”
  凤曦面色满意些许,但仍旧未改幽幽口吻:“要是让我听见,有第三人知道这些事,那么等着你的,不是好下场。”
  蝙蝠精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就是我娘子,我定也守口如瓶。我们这些妖物能在少室山安稳修炼,不惧外来敌人,都是仰仗神君您的庇护,自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
  “呵。”凤曦的轻笑声,融入风中被吹散。他彻底满意了,紫袍一扬,转身离去。
  蝙蝠精望着凤曦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不知该怕还是该笑。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凤曦神君,竟也有害怕人知道的事了。其实,神君是怕被蘅芜仙子知道吧。
  次日。
  阳光普照,夏日的早晨,清凉而明媚。
  蘅芜和姬桑起床后,母女俩各自整理好,一并走出房间。
  蘅芜望着亮堂的天光,吸着新鲜空气,问姬桑:“娘,我们今日还去老地方修炼吗?”
  姬桑转过身,与蘅芜面对面,眸子紧紧盯着蘅芜。蘅芜被姬桑盯得微讶,刚要说话,姬桑就回答了。
  “蘅蘅,走吧,我们回潋滟山。”
  蘅芜愣了一下,怔怔道:“娘你说什么?”
  姬桑沉下一口气,拉过蘅芜的手:“走吧,回潋滟山。你已经在少室山待太久,该随我回去了。”
  蘅芜被姬桑拉得向前走了几步,她忙停下,反拉住姬桑:“娘,我想先不回去!”
  姬桑问:“为什么?”
  蘅芜咬唇道:“我还想和凤曦神君多学些法术。”
  姬桑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覆盖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蘅蘅,你已叨扰凤曦神君太久,随我回去吧。法术可以以后慢慢修炼,慢慢学。你的修为已经恢复七成,回潋滟山后,我先助你将修为复原,再教你些高阶的法术。潋滟山里还有几位前辈,都可以指点你。”
  “可是……”
  蘅芜还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样的理由合适。而她的话再度被姬桑打断。
  姬桑黝黑的眼底,倒映蘅芜焦急的脸孔:“蘅蘅,你知道,娘在怕什么。”
  蘅芜顿时心弦一紧,倒吸一口气。姬桑这短短一句话,就像是箭射穿蘅芜的身体般。姬桑的每个字,都像是踩在蘅芜心脏上。
  蘅芜当然知道,娘在怕什么。
  她们是情花啊,娘是怕她日渐与凤曦相处,若生出情愫,开出本命花,她的性命便等同于被拿捏在凤曦手中!
  而凤曦那样的人物,本就是所有人畏惧的存在。姬桑作为人母,抛却情花一族的宿命不谈。即便她的女儿不是情花,只是普通仙子,姬桑也不想女儿喜欢上凤曦这样的人。
  “娘,你别担心,不会的。”蘅芜只能这样说,努力把每个字说得有底气。
  姬桑道:“这些天,我问过少室山不少妖物,他们都说,你只是来向凤曦神君学法术的。可我还是不能放心。”
  蘅芜心知,这是凤曦命令少室山众人替她打马虎眼,她定定道:“娘,你真的想多了,不要担心我。”
  姬桑激动道:“可我就你一个女儿啊,我怎么能不担心?”
  “娘……”
  姬桑拉着蘅芜要走,蘅芜却如钉在原地,就是不动弹,唯将嘴唇咬得发白。
  看出蘅芜的决心,姬桑心下一派冰凉。这些年她管着蘅芜许多,蘅芜也懂事,从不与她红脸。姬桑总是对蘅芜患得患失,有时候姬桑也会想,是不是太限制女儿的自由。
  可她还是担心,姬桑吸一口气,道:“蘅蘅,你要是决意继续留在此处,那便发誓。”
  蘅芜怔怔:“发誓……?”
  姬桑道:“对,你发誓绝不会对凤曦神君动情,否则便受钻心之痛。何时放下情意,何时钻心之痛消失!”
  蘅芜再度倒抽凉气。
  像他们这些仙神,发誓这种事,从来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发誓,冥冥之中便会有天道之力降临在他们身上,如违背誓言,定会自食其果。
  蘅芜的嗓音有些发颤:“娘,一定要发誓吗?”
  姬桑逼视蘅芜:“蘅蘅,你是不敢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正式吧。娘,你真不用担心。”
  “那你便发誓,蘅蘅。”姬桑不为所动,“照我说的,发誓。”
  “我……”
  蘅芜忽然不知该怎么办了,脑中一片浆糊般的空白。
  她不能离开少室山,楚宸法力高强,她离开少室山只会连累娘,娘不是楚宸的对手。还有神秘莫测、不知深浅的临亭神君……
  可她又不能与娘说真话。
  那便只能立誓了吗?
  也好,本来,从一开始,她就告诫自己,要牢牢把心握在手里。
  直到现在,她还很清醒,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
  蘅芜心一横,慢慢举起右手,作发誓之态。
  誓言已到嘴边,但蘅芜又发现,事到临头,她并没有自己想得那般无畏和肯定。
  她竟有些没胆量说出誓言。
  她……是害怕自己真的会对凤曦神君动心吗?
  还是害怕,这场风花雪月,本就不是她和凤曦任意一方所能控制的;害怕如今有些东西,已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蘅芜脑子乱到极致,什么也想不明白,倏忽间又想,其实她也设想过对凤曦动心的局面啊。
  动心,不等于会开出本命花。催发本命花的,是至深至纯的爱情,并不是她这种掺杂了欺瞒、利用、畏惧等等杂质的情感。
  然而娘要她发誓的,是不得对凤曦,动一点情意……
  蘅芜的心越来越乱,她凝视姬桑,猛地下定决心。
  先把娘稳住再说,大不了往后受到钻心之痛时,再想办法!
  “姬蘅芜,对天发誓……”
  “蘅蘅,不是对天。”姬桑打断蘅芜,她抛下一记宛如炸.药般的话。
  “是对——鸿蒙之渊。”
  刹那间,蘅芜脸上的血色褪尽,星子眼眸大睁,眸光颤抖,恐惧而不能置信的望着姬桑。
  这是数百年来,蘅芜寥寥几次露出的,如此恐惧的表情。
  这时母女二人听见凤曦的声音。
  “向鸿蒙之渊立誓,你们带脑子了吗?是疯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如果未来丈母娘看不上你,要把你未来老婆带走,你会怎么做?
  凤曦:骂她们没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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