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销也没逼她回答,就这样亲密地贴着,一起地躺在清凉的黑暗中。平稳的呼吸声渐渐响起,间或传来一两声夏虫的鸣叫。
就在汪悬光以为秦销睡着了的时候,那只搁在她小腹上的手臂又动了下:
“你为什么不和白诺走?”
“……”
“你为什么不和白诺走?”
“……”
他顾及着她的肩伤,不敢把她直接扳过来,搁在她颈下的那只手臂没动,用力支起自己的大半个身体,似乎动作间牵扯到了腿伤,不由吸了口冷气,又问了一遍:
“你为什么不和白诺走?”
汪悬光睁开眼:“你卡bug了吗?”
“我想知道,说给我听。”
夏夜清凉安静,病床黑暗又狭窄。这个姿势,秦销算是悬在她身上了,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流,带着薄荷牙膏味儿,轻轻喷洒在她的鼻端。
十几个小时连续的体力极限与脑力激荡,就算怪物级别的身体素质也快扛不住,她能感觉到颈下的那只手臂在微微发颤。
而秦销固执地撑着。
他俊美的面容异常苍白,凝视着她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出一种澄澈的清透。明明知道答案,还是一字一句认真地问:
“你为什么不和白诺走?”
“你不会要我的命,他不一定保得住我的命,”她冷冷地盯着他,语调平直毫无起伏,“行了吗?”
“嗯。”
秦销心满意足地躺回去,又重新将她圈在怀里,望着前方虚无的空气,小声说: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出事。”
他躺在安静的黑暗中,渐渐感到一片荒芜在心底蔓延开来,搁在汪悬光小腹上的手掌慢慢向上,移到她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搏动。
怦、怦、怦——
她还活着。
静静搁置片刻,那只手开始不老实了。拎着衣角,掀起,伸入,贴着皮肤向上游移,最终包裹住一侧的柔软,轻轻地、慢慢地揉了起来。
汪悬光咬牙切齿:“你是有性瘾吗?!!”
“不做别的,只是想摸摸你。”
“……”
那只手还真没有挑逗意味地搔刮乳尖,就像放松按摩那样,温柔地抚摸、揉按,节奏缓慢,居然还有点催眠的意味。
秦销的嗓音也低到只有气音流过,贴在耳畔,像高品质的AMSR:
“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出生入死了。
“上次也是这样,你面冲里躺着,我隔着被子抱你。
“我问你,你希望Mr.Wang是生还是死。
“在暴风雪里开飞机……现在我不敢了。
“我想和你一起活着,活得久一点。”
“……”
夜色如同无边无际的大海。秦销侧躺在汪悬光后背,握着她柔软的胸部,慢慢闭上了眼睛——
今天在盘山公路上,他被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击中。坠河那一瞬间,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汪悬光死了,他也不活了。
那不是殉情。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情种。
只是这个世界被分成两半——遇见她之前,与遇见她之后。
今天车里要是只有他一个人,那根本就不会拼命地逃。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他笃定没人敢直接要他的命。
可是他带着汪悬光。
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几率。
晚上和B组会合后,他本想让汪悬光在机场等着,谈判稍有不对,就让程嘉嘉送她出境。
可是想了又想,盘了又盘,还是不敢让汪悬光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一分钟。
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时,他可以狂傲不逊,可以桀骜不羁,可以说“我从不犯错”。
一旦事关她,那他就是懦夫、怂包,胆小鬼。
有她。
没有她。
二进制。
不存在中间值。
秦销缓缓地呼了口气,迟来的后怕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心脏。他用鼻尖蹭了蹭汪悬光的耳朵,呢喃道:“宝贝……我睡不着……”
汪悬光没动,也没吭声,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秦销知道她睡着时地呼吸频率不是这样,确定她现在还是清醒的,向前一拱,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手也肆无忌惮地揉了起来。
“你哄哄我,好不好?”
汪悬光压着火:“你撞到脑子了吗?”
“哄哄我吧……”秦销低头埋进她的颈窝,“有一首白族语的童谣,很温柔,唱给我听,好不好?”
“……”
汪悬光没搭理他。
秦销想了片刻,在她耳畔,轻轻哼出了那支模糊的曲子:“Angha……ngha……Meha……ha……”
汪悬光温柔地唤了一声:“秦先生——”
秦销:“?”
这算什么称呼?
“您想知道我跟白诺聊什么了吗?”
冥冥中察觉到一丝危险,秦销吸了口气,警惕地问:
“可以不知道吗?”
汪悬光无视他的反对意见,兀自开口说道:
“我告诉他,我看过您和我阿姐做爱的视频,您说她是白虎,光滑细腻,非常好摸……就在他想着我阿姐摸自己的时候,您在操我阿姐。”
秦销懵逼三秒。
“!!!”
活脱脱像一只被拎着后颈皮的大猫,刹那间瞳孔紧缩,脸色剧变,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死机的大脑还没恢复运转,就听汪悬光又礼貌、温柔,字正腔圆地说:
“抱歉,秦先生,我长了阴毛,还不会唱歌,劳驾您去找您的小夜莺吧。”
“………………”
他妈的!
白诺这个傻逼!!
聊什么能聊到这上面!!!
秦先生被异时空子弹正中眉心,熊熊怒火自心底生起,三十多年的良好素养顷刻间灰飞烟灭,在心里骂出了一筐的脏话!
恨不得现在起床冲出去,下楼把白诺的脑子切开,灌入十斤核桃粉,再跟猪大肠一起搅拌!
四下安静无声,汪悬光说完就没声了。
只剩秦销不知所措。
他连气都不敢喘了,全身僵硬紧绷,被汪悬光枕着的那只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更尴尬的是,他的另一只手还握在她的左乳上。
一时间进退两难。
秦销的大脑如最顶尖的计算机飞快运转起来,很快琢磨出来一点酸涩的滋味:
但凡有一丁丁点介意她都不会直接说出来。
她根本不在意。
虽然今天在水下救了他,缝伤口时还吻了他。可是此时此刻的亲密拥抱,与隔着被子的上一次,没有半点区别。
这几个月只有他一个人陷入热恋。
她根本不在乎。
一点儿都不在乎,才能这么毫无遮拦地说出口。
但是……
但是……
秦销闭了闭眼。
但是……
她知道提起这件事会让他不安,她知道“汪盏”这两个字是他竭力藏起的禁忌,她知道要怎么拿捏他……
那就意味着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她。
所以,她相信他爱她了吗?
这还算是比之前亲密了一点的吧……
各种乱糟糟的思绪浮现在脑海中,秦销强行压下喉间的酸堵,慢慢呼出了这口凉气:“悬……”
刚说一个字,就被汪悬光无情打断:“闭嘴。睡觉。”
秦先生夹着“尾巴”,慢慢地缩回手,从睡袍里退出,隔着衣料,搭在她的小腹上,最后轻声说了句“晚安。”
其余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病房内恢复了沉寂,远处虫声交织。
汪悬光慢慢睁开眼睛。
秦销闭嘴了,只剩下急促的心跳紧贴着她的后背。但那些低沉的哼鸣却还在耳边阴魂不散。
他的声线悦耳,音准又好,只哼了几下,便将整首童谣从记忆深处调取出来。
“Angua ngua……”
(白月亮)
“Mel hotduni zex na……”
(你家在何方)
“Kuanazi gonxded giai jiaidgiel……”
(两只小狗荡秋千)
“gonel hot mai ba……”
(将你房推倒)
“Angua ngua……”
(白月亮)
……
挥不去的童谣化为无数颗清亮的音符,久久回荡在漆黑的病房中。
她深深盯着墙上电子时钟的猩红数字——
凌晨2:16:24。
凌晨2:16:25。
凌晨2: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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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了,昨天日万后虚脱了,今天这4500字是硬往出挤的。